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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传统丧葬礼仪的当代价值
发布日期:2020-08-22 08:55:32 点击:189次
每一个民族和种族,每一种文化体系,都有对于死亡的独特理解,形成一整套丧葬制度,提供一种生死智慧,帮助人们化解死亡的恐惧,纾解丧亲的悲伤。在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丰富的丧葬礼仪,从临终搬铺移尸到初终的覆面和小敛大殓中的辟踊哭泣,从下葬到虞祭、小祥、大祥乃至三周年的禫祭。这些丧葬礼仪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中遭受到了猛烈的批判,被冠以“封建迷信”的污名;另一方面在现代化步伐日益加速的今天,随着城镇化和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这些礼仪正在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笔者在从事殡葬文化的教学和实践中体会到,在传统殡葬礼仪中包含着丰富的珍惜生命、敬畏生命、劝慰人节哀顺变、引领人正确面对死亡的功能,发挥着报本反始、敬祖感恩等诚敬人心人性的道德教化作用。在弘扬传统文化的今天,急需我们揭开其表层的神秘面纱,阐释其深处的人文价值。
一、临终、初终与入殓
1.临终搬铺礼
丧礼的第一个礼仪就是临终搬铺移尸。就是在亲人临终将要断气之时,把他移到正厅临时架设的灵床上,而不能让他死在卧室的床或炕上。从现代心理学来看,移尸搬铺可以避免家人对死者去世的房间、用过的床以及其他用品的恐惧心理,避免后代儿孙在这个屋子继续生活下去、继续在床上睡觉害怕等一系列负面影响,体现着对生者的关怀。比之于卧室这一私人领域而言,正厅则是一个神圣的公共场所,是族人进行聚会议事祭祀等重大活动的地方,并且存有祖先的灵位。对于临终者而言,在正厅这样一个特殊的场所,在祖先神灵的见证下,团聚合族的后人,完成家族主权、财产、家训、家规的传承,完成对家族成员的最后勉励,对自己和家族都有了一个交代之后,这样的死亡是温情脉脉的,是死得其时死得其所,谓之寿终正寝。对于生者而言,这样的告诫劝勉,强化了一种对家族应尽的道德义务感,是对生者进行的当机的生死教育。可惜的是,现代的死亡已经远离了家庭,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在医院的ICU病房,临终者死于孤独和寂寞,而且接受了过多的侵入性治疗,苦不堪言。
2.初终招魂礼
初终(或初死)时有招魂礼,也叫复。具体过程是由死者的亲属或侍者拿着死者的衣服登上屋顶,面向北方一面挥舞着死者的衣服,一面长声呼喊着死者的名字,连续呼喊三次,再把死者的上衣卷起来扔到屋下,由人接住覆盖到死者的尸体上,这就叫做“复”。古人认为,在生命结束的刹那间灵魂暂时离开肉体成为了幽灵,爬到高处大声长呼可以引起幽灵的警觉,再用招魂幡引领幽灵回到那已经死亡的肉身,死者就有转世的可能。从现代角度来看,这一仪式表达了人们希望能够有鬼神帮忙来起死回生,反映了人们对逝去生命的不舍,表达了人们的一种热切盼望,正如《礼记·檀弓上》所说:“复,尽爱之道也。望反诸幽,求诸鬼神之道也。”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招魂登高而呼,在客观上则是向公众告知此处有人死亡,希望有人来人探望,尤其是有处理假死经验的人来帮忙,给假死者获得复苏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
3.入殓礼
入殓礼包括属纩与覆面、沐浴更衣、饭含和大殓装棺等环节。属纩是古代检验死亡的方法,《仪礼·士丧礼》记载:“疾革,属纩以候气。”也就是当一个人即将断气时,人们就用一种很细的新丝绵放到病人的嘴和鼻子上,微弱的呼吸依然能吹动丝绵,当丝绵没有动静时,说明病人已经断气了。断气以后立即为死者脸上盖一张纸或者布巾,称之覆面。从现代角度来看,用巾帛覆面,不但可以掩盖死者临终前因面部肌肉痉挛产生的痛苦面容,克服生者恐惧心理的作用;同时面部覆盖的这张薄纸巾或布巾,还可能会被假死者微弱的呼吸吹动而引起守望者的注意,以利于发现并及时处理假死现象。因而这一礼俗不仅有隔开生死阴阳的意思,也反映了人们不忍逝者离去而期盼生还的美好愿望。
沐浴不仅为死者洗净身体上的污垢,具有保护遗体延缓腐烂的作用,在文化上还具有使逝者获得新生的意义,干干净净的到另一个世界。其后是小敛,即为逝者穿衣裹被。从现代角度来看,在逝者刚刚断气就用新衣被严密包裹,能保持肌肤的洁净,防止昆虫侵入遗体口鼻,对于隔绝空气防止肌肤的腐败,有着积极的作用。从生理学上讲,人在死亡以后全身的肌肉都会逐渐松弛,在死者体内肌肉松弛的过程中,再加上外界室温相对较低,脏器内的气体有可能会在压强作用下向外冲,就会出现类似呕吐、吐气或者突然张嘴吐起透明泡沫的假活现象,还包括尸冷、尸僵、尸斑、痉挛和遗体自溶现象。这些在生者看来非常恐怖和畏惧的现象,都被小殓掩盖在庄严的衣锦衾被之下。因而小殓不仅具有卫生防疫的作用,更是让活人看到生命尽头的美好庄严,给生者带来对未来彼岸世界的希望。
其后是饭含。《礼记·檀弓下》说:“饭用米贝,弗忍虚也。不以食道,用美焉尔。”从生理学上讲,人死了以后肌肉失去了弹性,就会造成张着空空的嘴巴,两颊瘪进去非常难看的丑相。而通过饭含,给死者的嘴里填充东西,使嘴巴闭上并且两腮圆满不仅具有美学的意义,对于生者也是极大地慰藉。在入殓中用燕几固定死者双足的礼仪,后世改为用布条绑扎死者的两臂和小腿,不仅为了给死者穿鞋比较方便,还有着防止遗体痉挛的作用,避免造成生者害怕。还有的地方还给死者手中塞上一根“打狗棒”,说是在去“黄泉路”上驱赶恶狗用的。用现代的视角来看,“黄泉路”的意义就在于克服人们对于死亡之虚无的恐惧,可以让人心理获得安慰与期许。针对未知的恐惧,民俗虚构出一个非常详尽的冥间世界——在那里可以和以前死去的祖祖辈辈一家家人团聚,佛教虚构出一个西方极乐世界,基督教是永恒的天堂,意义都在于克服生死分离的恐惧与痛苦,针对死亡的未知与虚无,具有终极关怀的功能。
大殓装棺的时间是在小殓的第二天,就是人死后的第三天举行。《礼记·问丧》记载:“或问曰:死三日而后殓者何也?曰:孝子亲死,悲哀志懑,故匍匐而哭之,如将复生然,安可夺而殓之也,故曰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子之心,亦益哀矣,家室之计,衣服之具,亦可以成矣;亲戚之远者,亦可以至矣。是故,圣人为之决断以三日为礼制也。”三日而殓这一时间间隔的目的之一,就是不放弃死者能够复生的机会,如果三日之内还没有复活,那几率也就几乎没有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家属该为死者做的事情均已经准备就绪,亲朋好友们也已经知道并亲自来吊孝。礼制规定三日而殓,充分考虑到了死者可能复生,丧属借此准备丧葬事宜,以及远距离亲朋好友们可以赶来吊孝等诸多因素。不仅如此,这样的时间间隔也可以让家属一步一步地逐渐适应死者亡故的事实,逐渐调适自己悲伤情感,从而在行礼如仪中领悟人之生死的本真含义。同时,亲朋好友的吊唁与慰问也有助于家属悲痛心情的化解。值得一提的是,整个的入殓过程是由逝者的子女、直系亲属来担任, 所谓“随侍在侧,亲视琀殓”。它不仅是子女生前善尽孝道的延续,也具有悲伤抚慰的功能。借由为亲人沐浴更衣装殓,丧属可以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加深亲人已经亡故的印象,并借由一整套行礼如仪的过程转移和化解悲痛。
二、殡、葬与居丧
1.殡礼
“殡”就是“停柩待葬”,《说文》解释为“死在棺,将迁葬柩,宾遇之”。亲属不忍心死者很快地离去,而要通过一段时间和一系列的追思缅怀来表达“不忍之心”,宣泄这份难以割舍的情感。这一时间间隔也为把丧事办得从容体面做好了准备,便于召集亲朋故旧前来吊唁,同样可以给予假死者一定时间来恢复生命。与“越日小殓”和“三日大殓”具有同样的生命关怀意义。显然,当前的殡葬改革强行改三日葬为一日,是极不人道的。
在停柩待葬期间有家属“辟踊哭泣”的礼仪,《礼记·问丧》中有非常详细的规定:“三日而殓。在床曰尸,在棺曰柩,动尸举柩,哭踊无数,恻怛之心,痛疾之意,悲哀志懑气盛,故袒而踊之,所以动体安心下气也;妇人不宜袒,故发胸击心爵踊,殷田田如坏墙然,悲痛疾之至也,故曰辟踊哭泣,哀以送之,送形而往,迎精而反也。”大概意思是说,三日大殓时,当尸体被抬进棺材时,子女们就开始放声大哭,其中男性应该袒露上身,一边哭一边顿足,而女子则捶胸顿足放声大哭。从中医学角度来讲,悲痛而不放声大哭会使郁闷之气沉积于心中而对健康不利,而“辟踊哭泣”恰恰可以将积压在胸中的郁闷之气释放出来,不至于因为伤心过度而导致人昏厥;如果是假死,现代医学可以用人工呼吸、电击心脏或者注射强心剂等方法,使之恢复生命。在古代,小殓或大殓中的辟踊哭泣——大声呼喊、捶胸顿足同样是一种急救方式,具有唤醒死者的功能。
在守灵期间,民俗规定丧家要把家里的鸡狗之类的动物捆绑起来防止诈尸。同样的礼俗还有禁忌棺木露天存放和被雨淋等,所谓“雨打棺材盖,子孙没有被褥盖”,“雨打灵,辈辈穷”,从科学角度来看这些实属虚妄。但是从人文方面来看,这样的礼俗则起着警醒死者家属谨慎看守尸体、灵柩,不得怠慢轻视死者的作用。尤其是与人们希望后代子孙吉祥福祉这一心理相结合,形成了鬼神外在约束与内在自我约束的有机统一,具有很强的道德教化的功能。
2.葬礼
“葬”就是“藏”的意思,就是把尸体掩埋起来让人看不见,让它彻底的永恒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礼记·檀弓上》载:“国子高曰: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见也。是故,衣足以饰身,棺周于衣,椁周于棺,土周于椁”。避免愚昧和野蛮时代“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呐姑嘬之。”(《孟子·滕文公上》)的不文明状况。可见葬礼正是源于内心的不忍之心,后世完备的礼仪设计正是这种仁爱情感的外在表达。
在许多地方都有孝子直接下圹暖穴安放棺柩和执锨埋第一铲土的习俗,显然,从心理学上讲,这样的仪式过程再次在孝子及丧属心里强化了亲人已死这一事实,并且有助于他们把内心的愧疚、焦虑与无助等悲伤的感受表达出来。
“卜宅兆葬日”可以避免埋葬时间和地点的随意性。山脉绵延起伏,土色光润、草木茂盛、山环水抱、有生气的吉地,最好是符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极具审美感受的地方作为葬地,要绝对避免地理形貌崎岖古怪、歪斜险峻让人产生凄凉悲怆、不安全的凶地。为逝者寻找合宜的埋葬尸骨的葬地,表面上是为了永久的安顿死者,深层则是寻找一处生者可以永远寄托感情,获得安身立命与终极关怀的地方。风水好的葬地具有审美价值,可以转移情感化解悲伤发挥心理抚慰作用,进而让生者获得永恒的寄托与安顿,其重要性堪与生者的居所相提并论。亲人虽已生死两隔,但是孝子亲属却时时梦系魂牵父母亲人葬骨之地,良好的葬地风水环境就构成了一个积极的暗示,给人以慰藉、信心、勇气与力量,这与宗教中永恒天堂的心理慰藉作用是同样道理。可见,山环水抱的葬地给人提供了一个可以追思缅怀先人的永恒处所,提供了一个美好的生命终极归宿,给人一种终生的慰藉,实现了人们与先祖神交感通的终极期盼。
三、居丧与祭祀礼仪
1.居丧礼
传统居丧礼仪既规范与约束着丧属的言行,防止他们肆无忌惮僭越礼法,警醒他们专心守孝缅怀逝者,同时也体现出礼制对居丧者身心的关怀,内涵着化解和舒缓居丧者哀痛的悲伤抚慰功能。这些要求表现在语言、服饰、饮食起居、婚丧嫁娶、生产劳动等多个方面。
关于语言方面。《礼记·间传》记载:“斩衰唯而不对,齐衰对而不言,大功言而不议,小功、缌麻议而不及乐,此哀之发于言语者也。”《礼记·丧服四制》也有同样的记载。意思是说,居斩衰丧的人,说话只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不能多说话;居齐衰丧的人,可以回答问话,但是不可以发表评论;居小功、缌麻丧者可以说话,也可以发表评论,但是不能说高兴的事情。礼制做出这样的规定,既是对居丧者言语做出的规范与约束,防止他们肆无忌惮僭越礼法夸夸其谈,警示他们专心守孝追思缅怀逝者,同时也体现出礼制对居丧者身心的关怀,是针对他们哀伤疲惫的身心,防止他们由于过分悲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说出激烈的言辞,用礼制明文规定他们可以少说话或不说话,易于得到社会的认同与谅解,从而避免了交谈对象可能对他们形成的误会。
在饮食起居方面。《礼记·间传》记载“斩衰三日不食,齐衰二日不食,大功三不食,小功、缌麻再不食,士与敛焉则壹不食。故父母之丧,既殡食粥,朝一溢米,莫一溢米。齐衰之丧疏食,水饮,不食菜果。大功之丧不食酰酱。小功、缌麻不饮醴酒。此哀之发于饮食者也。”意思是说,服斩衰丧三天不吃饭,服齐衰丧两天不吃饭,服大功丧三顿不吃饭,服小功、缌麻之丧两顿不吃饭,士参加为死者入殓的就停食一顿。因此父母的丧事,殡棺之后吃稀粥,早晨一溢米,晚上一溢米。服齐衰丧吃粗粮,饮水,不吃蔬菜瓜果,服大功丧的不吃醋酱,服小功、缌麻之丧的不饮醴酒,这是悲哀之情感在饮食上的表现。《礼记·间传》同时还记载“父母之丧,既虞,卒哭,疏食水饮,不食菜果;期(十三个月)而小祥,食菜果;又期(二十五个月)而大祥,又酰酱;中月而禫,禫而饮醴酒。” 意思是说,父母的丧事,在虞祭(一般在葬日或葬后的第二日)之后,哭完可以吃粗饭饮水,但是不能吃菜和水果;一年以后举行小祥祭之后可以吃菜和水果;两周年举行大祥祭之后则可以吃肉;举行除丧服的禫祭后可以喝甜酒。
这些对于饮食酒肉方面的礼制规定,一方面是对于居丧期间的硬性规范与要求,比较苛刻地节制了纵情享乐,以此要求居丧者时刻提醒自己勿忘丧亲之悲伤;另一方面也是针对悲痛的人们往往没有食欲,也没有力气做饭乃至无心吃饭这样一个心理与生理状态。但是如果哀伤过度长时间不吃饭必然影响健康,所以礼制又以最低的限定“既殡食粥,朝一溢米,莫一溢米”,来保证居丧者最基本的饮食需求。若因饮食问题可能影响到身体健康而危及居丧时,则可以不遵守上面的规定。《礼记·曲礼上》记载“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复初”“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如果因为健康原因无法将丧事按照规定完成,是一种更大的不孝。《礼记·杂记》上也记载孔子不仅提倡“身有疡则浴,首有疮则沐”“病则饮酒食肉”,而且认为“毁瘠为病,君子弗为也。”这些都是强调不能因为居丧饮食禁忌而影响身体,明显的反映了礼制具有的化解悲伤的人文关怀向度。正如《孝经·丧亲章》所说:“三日而食,教民无以死伤生。毁不灭性,此圣人之政也。”
关于丧期服饰的规定。《礼记·丧服四制》记载:“三日而食,三月而沐,期而练,毁不灭性,不以死伤生也。丧不过三年,苴衰不补,坟墓不培。祥之日,鼓素琴,告民有终也,以节制者也。”意思是说,父母去世,三天以后就应当开始吃粥,三个月可以洗头,在一周年的时候举行练祭之礼,孝子可以除去原来头上戴的丧首服(带孝的帽子),改戴练冠(用煮练过的布所制成的冠)。孝子悲哀憔悴,但不能到危及性命的程度。苴衰坏了也不用修补(衰是缝在上衣胸口处的一块麻布,长六寸,宽四寸。斩衰之丧用苴麻为衰。衰仅用于服丧期间。)二周年祭为大祥,素琴是没有漆饰的琴,鼓素琴,表示在守父母之丧两年以后,孝子可以开始听音乐了。这些规定都暗示丧属不要以死伤生,悲哀应当遵礼适时而止。从而发挥着化解悲伤,引领人逐步回复正常生活的作用。《仪礼》、《礼记》都有关于丧服的记载, 特定的划分等次的居丧服饰(五服)不仅反映了生者与死者关系的亲疏远近,也反映了生者与生者之间的关系。因而丧服就成为了一个标识物,同一家族内部的人们可以借此相认同并形成一种凝聚感。而在家族之外则形成了一个区隔,形成了一种居丧的标识,更容易获得社会的关注关怀与支援。
关于居住方面。礼制要求居丧者离开死者去世的房间,另辟简陋房屋独居。《礼记·间传》记载“父母之丧,居倚庐,寝苫枕块,不说絰带。齐衰之丧,居垩室,芐翦不纳。大功之丧,寝有席。小功、缌麻,床可也。此哀之发于居处者也。”《礼记·问丧》记载“成圹而归,不敢入处室,拘于倚庐,哀亲之在外也;寝苫枕块,哀亲之在土也。”这些关于孝子独自一人住草屋睡草席的规定,显然有着关怀保护居丧者身心健康的作用:第一,克服了居丧者仍旧居住在逝者离世的房间,不免产生睹物思人的伤悲感。第二,克服了居丧者对死者灵魂的恐惧感。第三,如果逝者死于疫病等传染性疾病,另辟新居则有着隔离传染预防疾病的防疫作用;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到,“居倚庐、寝苫、枕块”这种离群索居的清苦生活,创造了居丧者避免纷扰安心休息的生活环境,是对悲痛者情绪方面产生悲伤气愤、愧疚自责、焦虑孤单、脆弱无助等感觉,在心理上产生不信任和困惑、总感觉死者还在身边、出现幻觉或者梦到死者等感觉的一种积极应对。
《礼记》的《檀弓》、《丧大记》等篇还明确规定了守丧期间“不御于内”,即夫妇不得同房的规定。礼制规定在诸如祭祀天地、祖宗、鬼神等重大场合时要先行斋戒数日,禁绝男女情事,以免污秽而触怒鬼神。这样的规定一方面构成了对生者的一种规范与约束,绝对禁止放纵情欲从事性生活;另一方面,禁止处于悲痛心情下的人从事性生活,也充满了对于悲伤者的身心健康的关怀,表明古人认识到了悲伤心情下从事性生活的有害性,乃至对于受孕及未来胎儿都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类似这样的问题值得我们从不同视角进行深入探究。
礼制还规定丧属在殡葬期间以致以后一个较长的时期内,都要尽量减少社交活动,对于为官者更是有丁忧的规定。对于这些礼制规定,如果丧属不自觉执行,外人还要进行干预强制执行。从现代心理学角度来看,这一方面体现着社会对死亡与殡葬的禁忌与回避;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悲痛者表现出来的悲伤气愤、愧疚自责、焦虑孤单、脆弱无助、震惊、解脱、麻木等情绪是非常不利于正常人际交往的。处于这样情绪中的人极易产生喜怒哀惧无常,使人际交往出现障碍或者误解,甚至有可能突然表现出对环境或对他人的一种不耐烦,说出激烈的言辞,乃至与人发生争吵或打斗,从而破坏家族与邻里之间的和谐团结。由此观之,此种规定正是针对悲痛者特殊的心理与情绪的。礼制还有对于居丧期间禁止参加娱乐活动和不得婚丧嫁娶的规定,这不仅有助于涵养人们在丧礼上的诚敬态度,也是对放纵情感欲望的约束与限制,使之符合礼法。同时也体现了礼制对居丧者悲痛心情的同情与理解,防止喜怒哀乐各种情感相互夹杂对人身体健康产生危害,发挥着纯净人性和化育民俗的道德教化作用。
2.祭祀礼
《礼记·祭统》载:“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一般的礼仪,几个时辰或一天就结束了,而丧礼则长达三年。从葬后迎魂的虞祭到终止“无时之哭”的卒哭,从告祭祖庙的祔祭,乃至一周年的小祥祭和两周年的大祥祭,最后是彻底结束丧礼的禫祭。这长达三年的丧礼,内涵是相当丰富的。
在这个过程中,悲伤心情不断减轻乃至最终得到平复;逝者遗体得到安葬,灵魂成为了祖先按时接受祭祀;在整个家族和亲戚的共同参与中,家族亲情不仅没有疏远而是得到凝聚;清明冬至和春节等定时祭祀成了生时尽孝的延续;经由慎终追远的仪式达到生命薪火相传,实现了代代之间生生不息的家族传承。
祭祀发挥道德教化的机制,是通过培养人们在面对祖先神灵时,保持“事死者如事生,事亡者如事存”的恭敬心,将孝养父母延伸到善祀先祖;通过强调应当保持“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恭敬心,培养人的一种敬畏心理。西方宗教通过培养人对超自然存在的神灵的敬畏来建构和维系社会道德,中国人则通过祭祀来延续孝道,传承固有的一套社会价值观念。《礼记·乐记》云:“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同外在的礼法“殊事合敬”、音乐“异文合爱”一样,对鬼神的敬畏就形成了一种道德的自我反省与检查机制。这种出自内心而不是外界强加的对鬼神的敬畏心理,实质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从无神论的视角来看,神灵只不过是一个中介,祭祀就是通过神灵这一中介,得以让人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世界。真诚的祭祀就是在进行道德的自我检查与反省。祭祀天地万物就是要培养感恩天地万物的一种情感,祭祀父母亲人、古圣先贤就是要培养感恩生命的情感和行为,而这样的一种感恩意识的培养,发挥了净化人心提升人性的道德教化作用。故《礼记·祭统》云:“祭者,教之本也已”。如果殡葬政策的制定者和管理者,看不到殡葬祭祀所具有的生死关怀和道德教化等功能,存在孔子所说只知“爱其羊”不知“爱其礼”的偏颇,必然对整个社会形成错误的舆论导向,最终会丧失维系国家文化命脉和民族身份认同的终极信仰。
四、传统丧葬礼仪的当代价值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丧葬之礼是向死者致敬的礼仪,是礼赞生命的礼仪,是表达哀思怀念的礼仪,是凝聚家族传承孝道的礼仪,是化解生死悲痛的礼仪,是生命得到终极安顿的礼仪。可以说,殡葬礼仪构成了中国人特定的近乎宗教的一种精神信仰。所以,在大力弘扬传统文化的今天,深入研究传统殡葬礼仪具有重大意义。
第一,挖掘和弘扬传统丧葬文化中的核心价值,有助于我们树立文化自信。启迪我们在当前西化严重的背景下,必须确立传统殡葬文化的主体性。我们不能生搬硬套西方的丧葬礼仪,而是必须积极挖掘传统殡葬礼仪智慧并进行现代转化,从而构建一套与现代社会生活相适应的现代华人丧葬礼仪,才能实现“生死两相安”的目标。显然把披麻戴孝、上坟烧纸等传统丧礼当作封建迷信的做法是相当无知的。因为无知而无所畏惧的抛弃传统,更是民族虚无主义的观点。孟子提出“养生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孟子·离娄下》)在父母有生之年奉养他们,只是为人之道的常行,不能算是人生的重大事情。死亡是一次性的,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为父母料理丧事,必须慎重行事克尽孝道,才能心安而不留有遗憾。若是留下了遗憾将无可挽回。因而,片面强调简丧节葬是不能让人心安的。我们只有回归传统,坚信并落实殡葬祭祀不仅是保障民众的养生送死,更是确保文化的传承,才能保证丧葬礼仪所承载的礼乐教化不至于断代失绪。
第二,殡葬改革要科技与人文兼取,保护资源环境与彰显人道仁爱人文精神并重。文化制度的因革损益是历史规律,但不是疾风暴雨式的革命,而是上千年的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变化。因而,“破千年旧俗,树一代新风”的口号是极左冒进的,是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立四新”思维的继续。殡葬的习俗改变是春风化雨循序渐进的,绝不是朝夕之功。就拿陪葬品来说,从上古时代的杀生殉葬到春秋的作俑为殉,汉唐的冥器发展成为宋代以后的冥纸冥币,都是经历了上千年的时间。所以,殡葬政策制定者和管理者必须尽快改变思维定式,否则后患无穷。
传统殡葬从来都注重人与自然的关系。几千年来已经证明,土葬是最为环保的,土坟头是最为生态的。与此相反,当今公墓所形成的白花花的水泥和花岗岩的石碑却不符合绿色生态环保理念。传统的烧冥纸用最小的代价表达了最为丰富的情感;祭祀的饭食和酒肉,用毕合族分而食之,没有丝毫的浪费,而且实现了敦亲睦族的作用。与此相比,当今的殡葬改革提倡用鲜花取代烧纸,纵然是不冒烟,但是也失去了焚烧冥纸冥币和上香奠酒所具有的精神信仰和人文价值。其实,生产这些鲜花需要大量水电资源和化肥农药,同样对资源环境产生压力。更为重要的是,一次使用过以后,这些鲜花就立刻变成了垃圾。
第三,我们应当上升到民族传统信仰的高度来认识殡葬问题。生前死后的问题,生命如何安顿的问题,生命意义的追求等问题,西方人是靠宗教,靠死后的永恒世界来解决的。佛教是靠六道轮回和因果报应来解决的。而传统的中国人,则在殡葬祭祀中提供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在殡葬祭祀中,我们体会到生命是由祖宗而子孙的一个链条,有限的个体生命实现了家族生命的无限传承,每一个人都活在历史中,都应当秉持一种对祖先对后代子孙负责的一种人生态度。所以,政府必须站在保护传承殡葬文化和殡葬礼仪的高度,才能出台无愧于祖先和后代子孙的殡葬政策。
简言之,千百年来,人们在“事死者如事生,事亡者如事存”的殡葬活动中,不仅表达了怀念和感恩先人的情感,通过追忆先人的美好德行培育了感恩孝亲之心,同时在这一处理死亡的事件中使每一个在场者获得了一种直面生死、超越生死以及如何安身立命的生命智慧,获得了如何生活下去的精神食粮和生命的终极关怀。殡葬发挥着“以死教生”的功能,在有序的礼仪操作中不仅教导人们要认识到死亡是必然,还能以死亡的仪式历程来教导人们体悟‘生’的价值,启发人们要勇于承担‘死’的责任,尽心尽力地参与丧事,在安顿亡者的同时反思自我生命价值的反思,激发出承先启后的历史责任感。这种绵延不绝的生死智慧,就是中华文明与文化的核心智慧,是中国人特有的民族信仰和终极关怀。
中国人有一句古话“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其意不全在祖宗,重在启迪教育后人:感恩祖先永远不可遗忘,感恩生命时刻都要牢记;“儿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用意不仅在学问精进,而在明白人伦道理,懂得人之为人的特质。同样,殡葬的潜在功能在于借由相关仪式进行死亡教育与生命启迪。如此这般行礼如仪的殓殡葬祭,其深层意义与价值是集体文化上的生命关怀,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生命智慧的外在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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